今天與你分享一篇優客工場創始人兼董事長毛大慶的專訪。
【資料圖】
現年54歲的毛大慶,一生都在和空間打交道。毛大慶的外祖父是人民大會堂、北京展覽館的主要設計師。他本人青年時期在名校學習建筑,后到新加坡、泰國的頂級地產企業做職業經理人,而立之年作為海歸人才加入萬科,成為王石的親密戰友,中年創辦優客工場,為初創企業提供更靈活的辦公空間。
多年在建筑、房地產方面的經驗,讓毛大慶成為了一個跨越時代的品牌觀察者。他說,無論是個人、品牌還是公司,只要是“有用”的東西總會被替代,唯有思想性的如學校和宗教才能穿越周期。
以下為毛大慶關于品牌、周期、城市化與不確定性的個人思考,希望對你有新的啟迪。
來源:案例SHOWCASE
如果你特別了解北京,
反而可能是特別不了解中國
Q:你令人最好奇的一點是,作為萬科的高管,現在上市公司的老板,還會花時間翻譯一些世界知名品牌的創始人自傳,如戴森、耐克、戴爾等,這些人和你的經歷相差很遠,為什么會選擇他們?
看這些人有沒有趣。
另外從我個人的前半生經歷來說,我和國內的開發商邏輯就不一樣,他們第一桶金是買地、蓋房、做關系,但我們這類人是從行業專家轉型企業家團隊里的管理者,還遠遠沒有完成到企業家的蛻變。
戴森、戴爾和耐克的創始人菲爾奈特,都是直接從專家走出一大步成為了企業家,基本上都沒有職業經理人的經歷。
Q:你在翻譯戴森的書時,和創始人詹姆斯有過交流嗎?
他首先認為自己是發明家、科學家、工程師,你也可以理解成「匠人」。
戴森還是家族企業,不是上市企業,他本人的愛好和寄托就是一天到晚天馬行空,想著發明一些東西。
所以你看那本書基本沒有什么經營管理的理念,就是講了一個家族作坊怎么發展,每到一個新的地方,就找個認同他理念的天才合作,這就是他的管理辦法。
我覺得他就是個瘋子(笑),天天就想發明發明,但這種精神是非常牛的。
Q:戴森作為品牌的成功是因為創始人的「創新驅動」?
我特別討厭創新驅動這個詞兒,因為「創新」很多都是跟人學的,「發明」才是真正偉大的,它能創造最大的附加值和產值,所以國家才會強調核心技術和原創技術。
Q:那么好品牌和差品牌的差異在于是否有核心的技術支撐?
技術肯定是一個,但應用技術的能力也很重要。
日本的企業非常擅長購買成熟專利轉化成商品,比如照相機傳感器的技術是德國的,顯像管技術是英國的,但索尼、松下這些頭部品牌都是日本的。
Q:很多人認為中國其實是有好產品的,但是沒有好品牌。
確實有一些問題,中國品牌很長時間都沒有「質量」這個標志,但現在是有一些性價比優勢的標志了。
有一天我在唐山跑馬拉松,主辦方用的車都是40萬左右的騰勢D9,我覺得非常好,豐田的阿爾法在中國大陸要加錢到120萬才能買,騰勢的做工用料、科技感不只是一點兒不差,而是肯定比阿爾法好。
如果多一些D9這樣的產品,中國品牌的形象一定會越來越好,外國人也需要性價比和新鮮感。
毛大慶在唐山跑馬拉松
Q:從高性價比走向高溢價,還有哪些能力是中國品牌需要修煉的?
我們這個民族是非常勤勞而且有智慧的,關鍵在于社會文化、價值觀要把人往怎樣的方向引導,鼓勵什么樣的企業發展,而且要持之以恒。
今天的世界大品牌很多是幾十上百年堅持下來的,我們改革開放才40年,加入WTO才20年,要在這么短的時間內超越那些百年企業是不可能的,需要一個過程。
Q:你很喜歡拿日本品牌舉例,中國人今天做品牌,可以開動時間機器去學十年或者二十年前的日本嗎?
不能照搬,中國比日本大太多了,今天一線城市和中西部非一線城市的年輕人對事情的認知完全不一樣。
李光耀說過,商業上應該把中國看成三十幾個國家的集合,如果你特別了解北京,反而可能是特別不了解中國。
Q:你怎么理解中國的城市化進程對品牌的推動?
一個品牌的生長肯定需要城市化,城市人口的消費力是非城市人口的很多倍。
1980年的時候,中國有9.38億人口,城市化率只有19%,平均年齡20.4歲,人均月度工資39塊錢,有大量年輕的勞動力。
這樣一個國家開始向世界開放,自然是一個好的不得了的市場,肯德基、麥當勞、耐克、阿迪達斯都可以往里灌,特別輕松地撈到一大批用戶,那時候沒有互聯網,但有「新消費」。
1987 年,北京第一家肯德基開業,我們排隊兩公里去買薯條和土豆泥。1992年我到武漢做商業地產項目,地方政府跟我們說:「如果你們能把麥當勞引進這個商場,武漢就國際化了。」
當時北京和武漢有五年的「時差」,今天在一二線城市和小縣城之間,時差依然存在。
Q:怎么看城市化進程帶來的「消費升級」?有的人覺得這是偽概念。
往哪兒升級?更多人在轉向務實消費。
從客單價來看,可能是更追求性價比,邏輯上是降級,但我認為這是理念上的升級,大家沒那么重視炫耀了。
我還在萬科的時候,和日本的年輕人聊過很多次,他們覺得優衣庫非常好,優衣庫是在和新一代消費者的互動中成長起來的,低欲望不是不消費,是消費的品味變了。
Q:在中國,Lululemon是這兩年比較熱門的品牌之一,但它比優衣庫貴不少,你認為中國能跑出來自己的Lululemon嗎?
Lululemon的創造者首先是一個無比熱愛瑜伽的人,又是一個裁縫,才有了這個品牌。
做品牌首先要熱愛,不是為了做產品而做。
再一個,作為裁縫,他對面料很敏感,一直在材料學上做研究,所以產品的皮膚感很好,中國有很強的生產能力也有很多體育品牌,但能不能做出下一個Lululemon,我不好說。
Q:你對今天中國的主力消費人群有什么觀察嗎?
因為我是研究人口學的,所以一直覺得中國的老齡化問題非常麻煩,形勢嚴峻。
我自己這一代人是出生的峰值,老了就會造成老人的峰值,我一直在思考,當這么多人面臨死亡的時候,會是怎樣的狀態,能不能更有尊嚴、更安靜、更平靜地離開。
Q:老齡化會帶來哪些問題?
比如我今年就打算考「安寧療護師」,然后去醫院里幫助很多人高質量地、安寧地離開世界。
我希望不要給后代造成太多負擔,我們這一代是正三角前進的,到了你們90后這一代,就是一個倒三角。
我們雖然沒有物質,但腳下全是肥料,你們有物質,但是滿頭都是負擔,這是倒過來的人生,所以你們有了物質,卻感受不到幸福。
大學和宗教是最好的品牌,
可以穿越周期
Q:優客工場所在的共享辦公行業出現過一些波折,現在復盤來看,你覺得是哪里出了問題?
第一個是商業模式確實有問題,包括我們在內,整個行業一度都被很多看起來美妙的事迷惑了,比如「二房東」的玩法,就不成立,好的時候特別好,一旦趕上下行周期,馬上不行。
Q:無法抗周期?
它不是「抗周期」,是這個行業根本就和周期是一致的,也可以說房地產這個行業就是周期本身。
其實共享辦公的出發點是為大量中小企業解決辦公問題,這個理念是好的,也是超前的。
在創業這個圈子里,有些人的出發點就是講故事,做PPT,中國也有很多人這樣,雖然不能一棍子都打死,但這門生意是不是一個很扎實的事?不好說。
Q:房地產就是周期本身,但優秀的品牌比如可口可樂似乎總能穿越周期。
關鍵在于品牌能不能成為人們生活的剛需,或者真實創造一個獨有的、別人抄不走的配方,可口可樂是有這個配方的。
日本有那么多做影像設備的品牌,中央電視臺的設備日本品牌占大多數,比如索尼、富士,小部分是德國的,這些企業也領先了快100年,誰敢說他們不抗周期?
它們成功,是用數碼相機革了膠卷的命,今天膠卷還在,但變得很小很小,變成了少數人的玩具。
Q:就像張瑞敏說的,「沒有成功的企業,只有時代的企業」。
這句話是真理。
Q:你認為什么樣的品牌能持續穿越周期?
牛津大學800年,劍橋大學840年,這些都是品牌,什么品牌能和這些大學相比?大學是知識的容器,知識的興衰和更迭造成了其他東西的終結,但容器始終存在。
宗教也活得很長,因為它能一定程度上解決人和世界相處的問題,「有用」的東西總會被替代,但具備思想性的品牌一般都會活得很久。
Q:那么受周期影響大的行業如房地產行業如何能夠跟上周期的更替?
以優客工場舉例。我們原本一只腳全踩進坑里了,幸好另一只腳還在岸上。(我們做了)資產管理、輕資產轉型和企業服務。共享辦公將一直存在和迭代,因為它代表著未來,這事兒我絲毫不懷疑。
今天我們在的這個空間有將近90%的入駐率,這些企業是不愿意回到傳統寫字樓的,這邊更經濟實惠,也有社區的氛圍。
寫字樓是冷冰冰的,但像我們的大慶朗讀是一個集合了書店、咖啡廳功能的公共社交空間,一年能辦200多場活動,很多人中午在一起吃飯,不認識的人也會熟起來,就會有更多的合作機會。
如果有一天人類真的不需要辦公室了,這個生意當然就沒有了,但可口可樂抗周期、抗通脹,也不代表它能存在一千年、一萬年。
Q:穿越周期的過程中,你如何理解「不確定性」?
創業的人都知道這個詞兒,但誰真的懂?誰跟你講都沒用,你經歷過才懂。
2014年我去開會,感覺遍地都是馬化騰,會場里坐著幾百個馬云,咖啡館里一聊融資都是幾十個億。幾年之后,這個倒閉,那個暴雷,還有不可預測的各種摩擦。
Q:那我理解只能做好自己,讓自己創辦的品牌有價值觀支持,比如把優客工場從銷售辦公的空間,變成一種觀念的傳播。
我不想永久的事兒。我是一個特別典型的「過程主義者」,對結果是沒興趣的,誰要做抗周期的百年企業,隨你便,我只想為我的生命注入內容。
大水漫灌的時代過去了,
今天時代講「專精特新」
Q:注重過程是因為已經收獲過期望的結果,你職業生涯的前半程,還是非常幸運地趕上了房地產飛速增長的黃金時期。
我是個建筑師,不是做房地產的。
只是因為做了幾個比較有意思的項目,又剛好在一個時代節點上,就上了房地產這條船。
Q:等你下場創業,房地產紅利也走到尾聲,為什么還要做房地產生意?
其實我做的事情已經和土地沒關系了,我們是要解決建筑物再利用的問題。
我覺得房子蓋得太多了,尤其是好地段的房子,有很多都是非常低效和破敗的,需要有人創造些什么,用內容為空間和容器注入活力,豐富這些東西的價值。
Q:2015年成立優客工場時,整個中國都在講「大眾創新、萬眾創業」,你還是想做一家大公司吧?
不是我想做就能做大的,規模也可能導致更大的錯誤,如果「1」是錯的,擴張到「n」,就會把問題放大n倍。今天國家講「專精特新」這四個字不是對大規模的追求。
Q:當時創業時,你會害怕什么?
害怕失敗,不能接受失敗。
爬珠峰,怕的是沒登頂又下不來,還不甘心,怕別人看不起,結果死在半道上。
Q:開始跑步,做翻譯,似乎也在同一時期。
跑步對我來說是一種寄托,人有寄托的時候,生活會更有意思。
寄托就是你可以因此忘掉所有事兒,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太重要,它會讓人活得比較有追求。
比如莫言,他跟我說寄托就是每天把人生的觀察和感悟寫成小說,有的人把登山當寄托,就爬到死了為止。
有寄托還是挺美好的,不會被世俗的事情干擾你的情緒。
Q:跑步是寄托了,為什么還要創業?創業也是寄托嗎?
一是當時我覺得自己做的東西已經開始遠離時代,二是希望做一些新模式的探索。
當時是創業潮的高峰,我做了二十多年高級白領,其實沒有體驗過在社會里自己拼搏,所以想直接下水直接游泳,看看年輕人和自我奮斗的人是什么樣的,或許人生會更完善一些。
Q:還是有改變世界的欲望。
我沒想過把這事兒弄得多偉大,就跟著潮流走,那幾年你想佛系也很難。
我們當過獨角獸,也上市了,但中間的過程是非常艱難的,后來的經濟狀況變化更是難以想象,開始的時候完全沒法估計。出發太美好,鮮花、掌聲、陽光,但暴風雨都在后面。
就和很多戶外運動一樣,干到深處才知道有多少危險,但這才是有價值的地方——你能不能和突如其來的問題對話?然后再跟自己和解。
Q:你曾經被什么世俗的事情干擾過?
有很多,工作、人際關系、地位、名譽都是,還要搞社交,混圈子,否則你沒有安全感,會擔心被世界拋棄,活在社會里頭,就是這些事兒,當然,還有錢。
Q:「錢」對你現在還是一個問題嗎?
錢在我們50至70后這些人眼里,曾經是很重要的,因為我們是從沒錢的時代走過來的,90年代初我出國的時候,家里就2000塊錢的存款,還有點兒糧票。
我們只有一直努力往上爬,做職業經理人,掙錢,才能結婚生孩子,我們拼命干,使勁干,攢的越多越好,不能讓下一代人再沒錢了。
我們這一輩人深深的烙印,就是錢。即使到了現在,80%還有這個心態,這個和現在有沒有錢無關,就是沒夠。每個人都要往上拱,就像湖里的魚太多的時候,所有的魚都得把嘴伸到上面吸氧。
很多人到了五六十歲,還要講「發揮余熱」或者「抓住青春的尾巴」,追求完物質就去追求名利,在新的階層里得到認可,這是我們這一代人特別正常的公式。
今天很多人看不上土大款,但如果沒有這種努力,也不會有今天中國的經濟成果。
Q:忽然想到一件小事,你去年做了一家包子鋪,看起來和之前的生意、職業毫無關系。
我們有一個美食孵化中心,做了好多產品,現在有三十多個IP。
而且我們孵化別人之前,想著先把自己孵化一下,在這個過程中會發現很多問題,然后再改良,這件事本身是實驗性的,也沒想著做多好,就想做一個好產品。
Q:如果做得好,有人想投錢幫你做大呢?
不要,很多人找我,但是我沒興趣做好多個,做一家足夠了。
日本有一些近百年的壽司店、拉面店,一家幾代人就做這個,現在全世界的旅游手冊都會把他們寫進去,我們這種人就會專門去找這樣的店體驗和感受。
人家活得很恬靜,很舒服,就做一個這樣的人不是挺好?
Q:聽起來你對商業的興趣已經沒那么大了。
對我來說,是補上年輕時缺的課,更自我了,也要去體驗豐富有趣的人生。就像很多年輕人說「躺平」,可能只是放棄了對物質和錢玩兒命的追求,開始追求生活的品質。
王石也是這種人,企業做成了,發現年輕的時候沒條件,沒留學,也不會說英文,他就從小學英語開始學,把哈佛、牛津、劍橋都上個遍。還要爬珠峰看看,80歲還要上,爬完珠峰還要劃艇,全世界沒人干過這事兒。
Q:感覺王石對你影響很大。
是巨大。但他不是「教唆」我,而是讓我看見了一個活著的案例,佐證了我的思想。
王石與毛大慶???
原來我覺得自己這么想問題,是不是忒不靠譜了,后來發現王石不就這么一個人嗎?你問他要活出個什么目標,他也不知道。
Q:他現在似乎也沒有商業上的目標?
他沒有,不過就是新鮮,他的目標只有一個——做沒做過的事兒。
Q:你個人的使命是?
越來越接近自我的生活,用我自身的生活狀態和存在狀態,去影響更多想積極生活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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